一夫,老杨是也。一妻,当然是我。列位看官,接下来您看到的,就是这一夫一妻制造出的,家庭吵吵版《论语》。
关于音乐才能
N年前,某月日,容忍了几年我动不动在家里扯开破锣嗓子,高喊两声制造噪音的各种怪腔调的唱歌行为,老杨终于忍无可忍,全面出击。
这孩子武功境界高,不屑于重拳出击、轰然有声。他不会像郭靖那样使蛮力,呼呼两招亢龙有悔结束战斗。老杨是太极高手,无招胜有招,四两拨千斤。
我正唱的兴头上,那叫一个引吭高歌呀,因为身在城市,歌声倒是没有振林樾,但是跑调跑得估计已经达到无法无天的无敌境界了。老杨一脸微笑,轻踱方步,悄悄走到亮嗓子的我跟前,好心好意,神秘兮兮地说:“我现在知道你咋样唱歌,才能让人听不出来跑调了。”
竟然有如此好事,我顿时收腔抱拳,尾音还绕梁着呢,赶紧一脸尊崇地急忙忙问:“那,那,那,那要咋唱才使得?”
本来伶牙俐齿的孩子,因为急切,竟然口吃了,这答案,我是真心想知道。
“以后唱歌的时候,钻到被子里面,包严实了再唱。”他说完转身就走,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发傻。
又过了几年,壮儿和我去北京小住,这期间壮儿学习了几天吉他。每天父子俩得空就在那里切磋琴艺,满屋子叮叮咚咚,抑扬顿挫。这种琴声遍屋里的高雅,历来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很本分,做一个女人在家应该做的事,每天低眉顺眼打扫屋子、做饭,洗衣服。毫无怨言地把有音乐才能的一大一小两个雅人顺手弄的乱糟糟的物品,一样一样悄悄整理好。那个贤惠呀,我自己都感动了。
老杨依旧不放过我。
我和壮儿结束假期,返回陕北的前一天,收拾行装时我手忙脚乱,一点都不温婉地把吉他往袋子里装。老杨站得笔直,双手叉腰,意兴盎然对壮儿发话:“这下好了,回到榆林,你可以想怎么乱弹就怎么乱弹了,反正你妈听不懂。”
唉,一涉及音乐,人家完全不用与我正面交锋,轻松的指东打西,就可以捏着我的软肋得意洋洋。
关于优雅
我新使用的一把牙刷,很不幸和老杨的成了一模一样的颜色。老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气势汹汹质问:为什么用一样颜色的牙刷,怎么区分呢。
我在卧室,边跪着一丝不苟擦木地板,边慢条斯理地说:好认,好认,我那个上有字呢,好像是拼音。
他在卫生间慢慢地读:yaxue。
我说:看,有字了吧,这个就是我的牙刷,意思说得很清楚,是优雅的小薛用的,不是老杨的用的呀。
我这样粗莽的家伙,竟然敢擅自贴上优雅的标签,老杨出离愤怒了。不过人家境界高嘛,才不会像我一样,遇到观点不合暴跳如雷上天入地倚天屠龙。他斯斯文文地说:“你这个人呀,基本没啥缺点,除了不优雅。我么,基本没优点,除了有点优雅。”
又一次好端端遭到袭击,这次不光捏我软肋,还点了我哑穴。也怪我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拿优雅跟自己套近乎。
关于失眠
有那么一段时间,严重的失眠困扰我。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这个当年号称睡神的家伙,有一天,会被失眠给难住。每天,每天,无法安睡,情绪暴躁,点火就着。
任由我折腾了数天的老杨,终于按捺不住,瞬间爆发,情急之下也不打太极了,破空掌嘶嘶有声劈面而来。
“我就想不通了,失眠都是有文化的人得的病,因为要思考重大问题么。你说你,一个没文化的人,还尽做些有文化的事情。”
我一听,很憋气,可是张开口又无言以对。而且被这么冷酷刁钻一抢白,我的失眠症居然好些了。是呀,一个粗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失眠这么高贵的文化病,明摆着自己找抽嘛。
关于女文人
自从《万千灯火》出版后,这可好,他可找着揶揄我的话茬子了。
我们发生争执,我撒泼耍赖逼得他无话可讲,他就使一招杀手锏,将我的嚣张气焰打压。
对峙到了白热化阶段,他开始总结陈词,腔调如出一辙:“文人是难打交道了,特别是半吊子女文人。”
这句话一出,我瞠目结舌的当口,老杨果断结束战斗,华丽丽转身,昂首而去。
关于演讲
到目前为止,我参加过两次正式的演讲比赛,两次都获得我们公司第二名的好成绩,两次都差点被老杨嘲笑死。
第一次的详情在拙作《神普也昂扬》里面有详细记录。有兴趣的诸位可以去翻翻看。总之他是从一开始就万般阻挠,不愿意我登台出丑。每天都反复强调一句话:不要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比。
反正,他认定,演讲这茬子事,是我的短处,我却偏偏不藏拙,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曝其短,在他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多年来我与他斗争,早已形成的一个习惯是,他说可行的事,我就不做;他说不行的事,我偏去做。
所以,他越嘲笑,我越全力以赴。偏偏还让我取得演讲比赛第二名的成绩,这事儿我着实得意了很久。我总以为,经此一役,老杨肯定再不敢在这事儿上找我茬了。
谁承想,时隔一年,我又被部门指定参加演讲。老杨依旧有话说。呵呵,这次,人家不说什么长处短处了。他反复对着我唠叨:每次都是这么老的你,一成不变戳在那里演讲,你就不怕别人审美疲劳呀。
我虽然对他的话语一概装作耳旁风置之不理,可毕竟这种唐僧式的碎碎念唠叨太消磨人,每天耳濡目染,渗透力确实强大。后来,我就真的再不敢接演讲这个茬,想想,别人会审美疲劳的,不寒而栗。
关于天气
“今天,终于晴了,不过这地方的晴天,就像只有十分之一那么晴。”老杨描绘成都的天气,在电话里这样说。
哦,卖糕的。有这样子讲话的吗?有吗?有吗?有吗?
工科男的抒情,看似精准,实则胡扯。要用什么仪器测量又用什么数据比对,才可以得出十分之一的结论?有些人呀,他就愣是不懂,对于抒情这种不靠谱的事情,表达的太靠谱了,肯定行不通。
转念一想,天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也敢随便套一个数据来印证,这份豪气本身就很诗人。自愧弗如!
结语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来,我的战绩糟糕的一塌糊涂,几乎屡战屡败。我总结自己失败的原因是:动不动一蹦三尺高,明火执仗,你来我往,导致每次含恨收场。人家老杨可是深懂谋略,潇潇洒洒顾左右言他,出其不意,一举攻心,灭我威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呀,呀,呀,呀。
可这丝毫不影响我的战斗热情,强势出击,屡败屡战。一接到战斗信号,就立马变成公鸡中的战斗机,随时出击,根本没有一点温良恭俭让的意思,这让老杨很头疼。
他常常想不通,怎么就遇到这么一号冥顽不灵的人,我张牙舞爪、上蹿下跳的时候,他会无奈地、深深地感慨:要是当初娶了谁谁谁,肯定乖乖的。哪里像你。
吼吼,原来他也有挫败感呀。哈嘿哈,快使用双节棍!
如此看来,我的战斗激情一定要维持一辈子才好。这样,他即使打小仗取得胜利了,终究无法彻底爽快。因为,我竟然终其一生学不乖。
由此,我告诉自己,无论打得过打不过,这仗总要轰轰烈烈地跟他打下去。就像某位老师,屡次缠着棋高很多着的丈夫与他下棋,遭到嘲笑,头一拧气象万千地说:棋艺不高,也要下到你头疼。
《论语》的特点是语录体、对话体、叙事体,我这游戏之作,走得也是这个路子。故扬言,家庭吵吵版《论语》。
老杨看到我拉《论语》的虎皮做自己的大旗,一定会慢腾腾地嘲弄:哎呀,眉眼咋这么厚,也真好意思了。
他却不知,我故意做出没天没地没眉倒眼的样来,就是为看他秀才遇到兵,一脸无奈甚至有点忧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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