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封信给自己二零一七年诗选

一个人的蓝色岛屿

这些作品是我一七年写的,删减了几首。没什么成就,包括事业上的。推送出来,也没别的目的,只是想让这些文字有一个去处罢了。二零一七年过去了,给自己写封信吧。

火车

最先消失的是站台

站台上,不断走动的人

接着是“株洲站”几个大字

最后消失的

是高楼和村庄。

山坡,田野,河流

以时速公里向我告别

这些美好的事物

从记忆中闪过

我触摸到的

永远是前一秒的阳光

和那些背着厚重行李

上车的人一样

我抓紧扶手

但在这列时光快车上

抓住的越多,失去的越多

海边的梦露

海边的梦露

很美丽。路过的人

总会往裙子里

瞧一瞧

在海边,有人

掩埋自己

有人堆起城堡

有人在梦露

脚下做梦

有人贩卖自己

海边的梦露

总是害羞地

捂住裙子

但在海边,风很大

与梵高书

我确信我身体里的稻田

正在生长,正如你的画布在太阳下

的颜色。不断燃烧

不断幻化一个又一个梦

在这人间,我们只是只蝼蚁

卑微地为生存出卖脚力

“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怪异地存在,一个不合群的人”

一颗子弹射来。安睡吧

人间的冷从未散去,现在

该我劳动了。面对星空

大地的秘密。我像颗草种下自己

存在

终于可以和自己说说话了

当夜黑得世界都被吞噬掉

此刻,只能感知

心跳的声音

用手触摸枕头,被子

却有种不真实感

面对熟悉的呼吸

现在也陌生起来

就像清早看镜子

里面的人突然发问:

这是你吗?

好似从未见过。

与失眠书

失眠时,闭眼就能看见床头

站着一只鸟。潮湿的羽毛还残留着

来自某个村庄的气息

——又是没有雪的冬天

它看我时就像自己看自己

充满好奇和不确定,陌生又熟悉

雾正从窗外飘来,停在

清晨的脸上

现在它要向我飞来啦像一块

巨石从黑暗中压下来

整个城市开始摇晃,躁动不安

当我争开眼晴鸟就不见了只剩黑暗

和解

——观《相爱相亲》的一点感受

只剩一些骨灰了,再怎么擦

也擦不出什么,也不会唤醒什么。

坚守是一次幻觉

对家书的一次重构

看着这一张张照片,仿佛

又回到当年读信的样子

而被雨水冲洗的记忆

终究,是一片空白

可他到底是谁?他的存在

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时间改变着词语,完成

一次轮回。而爱却获得了自身

仰望星空

——记冬夜在顾言家与友畅谈

星空之外一定还有什么

一定有双眼睛在上面看着你

每一颗尘埃都大于你

但我并不关心这些

窗外刮风下雨

羊肉在汤里与一堆蔬菜互相吸收

热气升起来就模糊了

当我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

就像在吃自己

但有种冷从体内漫延,像

顽疾长在时代的阴道上

当我拿起语言试图插进去

黑暗的星空下如何寻找一盏灯

蓝色岛屿

抵达不是终点。从一条路

走向另一条路。你看到远方的花儿

永远年轻,身后的猛虎

越来越近。

有时会感到力不从心

当你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人

如此陌生,也许只是幻觉

只是高潮后的一根烟

而真实是什么?

正如一首不确定的诗

词语在雾中变得模糊不清

此时走进自己注定孤独

走向一座岛屿,也仅仅是开始

日记

我深陷在梦境里四周都是墙壁

光明但看不清手指。从出生到现在

所有哭声都没有回声,就像

孩子们在熔炉里沉默的恐惧

我开始坐在角落里写日记

童年的伤疤就裂了,就像今天

孩子们重新回到那间办公室

面对被掩埋的记忆

在日记里我写到:曾经我也

像一颗种子度过冬天在春天发芽

像写下的日记,但被重新修改

是谁领我到这里光明中又充满黑暗

买肉

在菜市场买肉是项技术活

挑选部位无疑选择哪种生活

前腿肉与梅花肉不只是

口感。价格的微差

决定下顿的饭桌

一个时代的油腻正在人们

眼里发光,生长出虚胖的审美

案板上等级分明

构成阶级与阶级的距离

嘈杂的菜市场也是个战场

价格浮动,就像一个

中年妇女的腰

讨价还价分泌出

生活的浓淡

回到家,洗净买回的肉

切一刀就在分割过去想象明天 

由一场追悼会想起

参加朋友父亲追悼会,想起邻居奶奶

过世时是冬天。七八岁的我看着棺木黑得发亮

长生灯摇摇晃晃,我和小伙伴充满好奇

午夜的堂屋仿佛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那晚猫叫得厉害,飘起大雪

(她曾说过猫在午夜哭叫意味着有人死去)

我们依旧玩耍没有害怕

就像今天,看着躺在里头的人

和邻居奶奶一样,他们只是

进入了梦乡。当道士摇晃铃铛

铛铛铛…肯定能听到这指路的声音

沒有猫叫,只是今晚的风冷得像哭泣的人

早会

8点45分,他们陆陆续续

来上班。拖着步伐

睡眼朦胧,打着哈欠

站成一排。

8点50分,开始早会

领班大喊:

“立正!向前看!稍息!”

——一阵骚乱。

领班开始训话:

“今天讲讲产品质量问题纪律问题

要统一思想把服务做好

别以为不晓得你们

我眼晴亮着呢”

——鸦雀无声。

嘭地一声后门关了

众人向后看了一眼

——鸦雀无声。

9点20分,早会结束

他们继续拖着步伐睡眼朦胧

浅薄

浅薄是一次沦陷。井底的温暖

在冬天,足够对一只

青蛙产生归属感

浅薄是娱乐的一次革命

狂欢的后遗症

跳着跳着就忘了方向

浅薄是巨痛后的麻木

失去表情的脸

浅薄如我空虚的胃

感知是一次冒险。自我的

膨胀在网络中得到土壤

我走进人群表演他们浅薄如戏

写一首月亮的诗

它不一定最圆

但要最亮

能照见

蚂蚁运食的

动作

它不一定很完整

但它的阴影

伤痕,秘密

要能看清

这样就好对症下药了

当你走出屋子

冷冷的

月光

会让你想起

一双期盼的眼晴

再登岳麓山

下山的人如同历史被一股

力往前推,每走一步都由不得自己

和上山不同,上山的汗是热的

呼吸里颤抖着每块肌肉

从实体到虚空的感受

山林越来越模糊,路灯亮了

照着黑暗中的人们

但他们,并没有看清楚

一块碑文和一棵树

我由此感受到作为“词”

岳麓山变得真实起来。

像一股流水进入我的身体

流过的地方呵,都会留下痕迹

老六

闯荡了多年的老六

在公交车上

还是会局促不安

在人群中羞怯

学不会标准的普通话

对社交感到陌生

回到家,常常会迷路

一条又一条路

在不断变化方向

贴在墙上的瓷砖

越来越刺眼

他感到,越来越

难以适应俚语里的玩笑

无题

近来常想到死亡,想到终究要离开尘世

心就慌张地像梦醒后的不知所措

想到十五年前她躺在棺木里看着她

第一次理解死亡

就是里面与外面的关系

即使哭声惊醒了一只冬眠的青蛙

也不会令她动容,她躺在那平静安祥

所有苦难和幸福都消散了,在她脸上

我还是没弄明白梦里所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读小说《悲剧脚本》有感

下面一定很黑,要不然

怎会迷路?怎么跑也没有尽头

黑得连自己也看不清楚

太阳永远在山那边

那是一条很深很长的坑道

长得连水也不知道怎么停

漫过秋男的脚,胸、接着眼睛

现在他就是基隆河了

清晨,天空混暗,仿佛什么

也没发生。而阿菊

已经起床了剧烈地咳嗽

让她恍惚看到,秋男从炭里走来

入秋六记

火把

举起火把,你会看见泥土内部的构造

如一双枯黄的手长成树根

你会看见谷种怎样长出芽

每根青苗的纹路都通向祖先的筋脉

就像一本族谱。

你会看见鸟窝里的稚鸟已经

开始飞了,它正长成父母的模样

当你走进一粒稻子,仿佛走进

母亲的子宫。但人间的雾正涌进你眼睛

在市中心想象秋天

想象秋天。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

云朵模拟万物。谷风机,晒谷场

当然这都来自消失的记忆

而一只蚱蜢,在草丛中注视着我

我像一个异类闯进它的领地

它的警惕构成我今天的眼睛

对待陌生总保持一种敌对

比如午夜的士。黄昏里的人们

正在晒谷场上摇曳谷风机

飘荡的谷壳像一个个游子随处散落

当我与一粒稻子对视城市就开始后退

父亲

他成熟时我正在生长

我成熟了他却已垂老

一条船总归要靠岸

所有波澜被总结成

一组词,隐藏在他身体里

作为一生概括始终不被人理解

在异地,他只是一组号码

穿着隐身衣躺在通讯录第一排

不被打扰。在家乡

他熟成一粒稻子

躺在谷仓。我知道

稻子所蕴含的生命秘密

却无法窥探,他眼里的孤独

祈福法事

与天空一样持久的是牛角号声

来自土地深处的呼唤。人们开始膜拜

喝下雄鸡血酒。接受一种力量

意味着将灵魂

交给神。

师公吟唱着,舞蹈着

人们迷惑的眼睛里开始有光了

仿佛有一幅画卷展开

夜幕降临夜幕就是北斗星照耀人间

秋天到了秋天就是号声里丰收的语言

秋夜

秋夜是一种彻底的黑

西风收割着大地的秘密

所有声音

隐匿在自身内部

那时,我躺在草垛上

总是看不出一个星座

就像至今还不明白

插秧的动作,要怎么学会

最后,我该怎么回家

火烧云在天边,染红了青树村

挑稻谷的男人皮肤黝黑,有着古老的颜色

小孩手里的篓子装满泥鳅

这些泥鳅安静地不知世事

他们走在河堤上。

黄牛也吃饱了,正忧郁地望着远方

夕阳将他们染成一片片枫叶

悄无声息地回到家。

很多年前我以为这将是我的命运

接受族谱安排。在落叶声中完成这一生

注:师公:是梅山教的神职人员。梅山教是新化地区的本地信仰,类似萨满。

午夜六记

仿佛一个梦,我看到自己走在

漆黑的山路上。所有建筑都在远去

只有夜空亮着几颗星

我在寻找什么?父亲或者

母亲。不重要了

城市午夜,街灯也温柔了许多

容易使人产生幻觉

偶有汽车,来自另一个世界

在午夜回家的人肯定迷了路

路从记忆中走来又消失在

记忆里。如同路上的人

这是凌晨两点半,坐在草坪上

黄色灯光。我看到我正走进一个梦

女孩

终于安静。午夜街灯暗得

像一个影子,摇摇晃晃恍恍惚惚

路口站着的女孩,神情迷醉

她拿着手机像拿着酒瓶

风吹来她的裙子和头发

就跳起舞。暗夜里散发年轻的气息

欲望开始在脖子里发酵

她就站在那,仿佛一棵树

失去了根。在午夜酝酿阴谋

关于爱情或者早餐。但

夜色太过迷离。终于让她

失去某种耐心后,打开了车门

情侣

他们拥抱,在一张椅子上说着

情话。这是一对年轻情侣,年轻得像夜里

生长的植物。他们深吻在午夜街头

忘乎所以

而身后的银行大楼像座山压过来

穿流不息的天台路是河。他们就坐在

甲板上…有风吹来

男孩脱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

在凌晨坐成了一座雕像。而时间

是溶解液,一把刀,是一辆车开往远方

拾荒者

她先将垃圾倒出来,再把头

往地面靠近,好让眼睛看得更清楚

午夜灯光过于暗淡

让一切都失去了原来的色彩

她一遍又一遍翻找偶尔用棍子

就像在地里挖粮食,动作如此熟练

从这个垃圾箱到下一个

垃圾箱,用尽了半生力量

累了就地坐下。霓虹打在她

苍老的脸上更显模糊啦

肩上袋子装满了城市的副产品

沉甸甸。一张纸飘起来没有目的

醉酒者

他呕吐,弯腰手扶电线杆。仿佛

肚子里有太多的沉淀物。在酒精作用下

不断发酵分泌不合适宜的情绪

要倾泄在午夜街头。他面带苦色

灯光下略显年轻,胀红着脸

呕吐物开始散发出异味,分不清

组成部分。时间压缩下

一切都失去原来的样子了

他蹲在地上,西装和皮包被胃液弄脏

眼镜也快掉了。世界开始分割成无数块

一只猫

当它跃进光里,就下起雨了

披着一身黑,孤独地走在大街上

抖了抖身子就洒下流浪的

雨水。警惕地看着行人

我充满了好奇

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被放逐在城市荒野

每走一步都是无声的

就像失声的文字被说出来

它匍匐着身子,轻舔时间伤口

细雨中等待愈合。眼睛

不再敏锐不再发绿光

我们对视,势均力敌。只是

当我一转身,它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何以在街头感到悲伤

走进商店,选购、排队、结账

等待的人,目光闪烁,显得有些不安

我拿着商品却忘了购买理由

好像并不是由自己选择

巨大的广告招牌,占据耳朵

总有些暗示来自某些声音

走进人群。混杂的气味分不清谁是谁

在街上影子与影子重叠

音响与步伐一致。走进地下通道

昏暗中,我的面孔开始模糊

看不清他人的脸

走着走着就没有了方向,仿佛身体

飘起来。桔色灯光像妓女的手

充满诱惑,一个人进去一个人

出来。我拿着商品走在街头

不知所措。巨大的空虚突然向我袭来

——观《这个杀手不太冷》感

在此之后马蒂达的生活

没人知道。她不再说谎

也许会偶尔抽根烟

坐在窗台看看那株绿色植物

那株植物,还留着

生活的气息

“我想我们在这里会过的

很好的,里昂”

在此之前,生活仅仅是

各自的平行宇宙。

神秘的命运之门啊

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河流

它流过很多地方,缓慢冗长。从一座

小村庄出发,就再也回不去了

南方某个工厂,某间饭馆,某条街道

出租房、网吧都曾是落脚点,但停不下来

这是条活在词语中的河,每个词

像布满尘埃的石块,被命运驱赶

充满隐喻但无从注释。仿佛

一片叶子遮蔽了一部分光。最终

还是流进我的血液里了,从左脚进入

从右脚流出。试图与大地建立起某种关系

写在五四来临前

这是最好的时候。房间终于安静

现在沉默是我们的语言

打开电视机,新闻里都是幸福的画面

而窗外是什么样却不愿知道

终于被投放食品喂成虚胖

肚子里装满空气。但飞不起来

总有些清洗液在我们的脑袋试擦

昨天和今天已经不再重要

最好的时候就是天是什么颜色

我们都不必关心,有一双手

会指引方向。像一只羊羔

等待命运。有谁会在黑暗中点盏灯?

青年之死

这里是森林,迷雾重重。你觉得

很冷,但身体很沉重。吸入空气越多

身体就越空。努力往前走

仿佛有很多路,却始终到不了终点

生活就是蝌蚪寻找母亲的过程

树与树之间是场战争,革命发生在每个黑夜

而晨勃仅仅是梦的某种反射

你不知道如何来这的,谁都不知道

来这里要做些什么?没人告诉你正确的

丛林法则。于是建一个虚拟国家

通过开始键,以为就是国王,你的

一切。年轻的身体就飘了起来

地狱与天堂不再重要。上帝死啦

死在回家路上。新一天来临

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再找不回你的名字

雨中的男人

雨中男人撑着伞,跑至地下室入门口

那样子像是刚从人间回来

白色衬衫被雨打湿一片,但过一会就会干

天空布满乌云,道路也已成河

雨在伞上回答着什么

空气中尽是沉默的味道

而人过五十世界就开始立体起来

面对这坑洼的地面觉得也有段历史

他一路小跑着,背影模糊

我从后面看着像看着一面镜子

已经没什么,可以阻止他越过这场雨了

悼益阳溺亡的三位初中生

他们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离开了自己

留下三具年轻而浮肿的肉体

被挖空的资江并没因此产生变化

他们游过的水面现在平静悠扬,仿佛

什么也没发生

岸边早就围满群众,以看戏的姿态

孩子父亲伤心得在地上翻滚,母亲

则哭喊着不断摔书本

他们不能接受,死亡过于突然

多美好的年龄啊,连上帝也失声了

我能看到三人结伴去游泳的样子

多像多年前,我站在岸边被股力量推下去

近况

搬家,不定期迁徙。随带几本书

衣服几件,恋床的人总有几个夜晚失眠

认识新朋友适应新环境

那盆还末开的花留在旧居的窗户

等待命运裁决。多年的室友

和恋人过起夫妻生活,这是他的向往

我理解的友谊应该有水的品质

给陌生人做饭,学习识别

不同的脸部运动以调整语言方式

用音乐安抚不安的心,书生意气

治不了时代的病,酒对心病

患者并不适宜。光明总比黑暗

来的晚。当我在黎明前醒来梦就碎了

春天,有花开有花败

当她们酒走过店后门

垃圾区也香了

脸上粉底厚得掩盖原来的样子

路过色欲的眼眼,早以习惯

从中午十二点

就陆陆续续来上班

风一吹就捂紧身体

这些陪唱小姐

努力让自己更性感

青春的肉体眼睛空洞无神

她们聊着昨晚谁喝了多少酒

谁被谁摸了哪

要去检查身体

毕竟不再年轻

今晚,会属于谁?

她们坐在沙发上

等待男人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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